雙手推著木板緩步向前走，機械鋸齒與木料摩擦發(fā)出刺耳的“刺啦”聲，木屑像雪花般飛濺，看不清周圍的環(huán)境，空氣中飛舞的木屑有幾片被汗液粘在了脖頸上……這是60歲的木工周長奎的日常。最近，他接到一個五樓毛坯房的裝潢單，做工時的窗戶全部敞開著，但吹進來的風裹著熱氣，并不涼快。

這個五樓的裝修單，主要是安裝吊頂。他利用機械鋸齒制作的正是吊頂用到的龍骨木條�！懊扛�木條的寬度和長度必須精確到毫米�！闭f著，他蹲在地上，習慣性地用膝蓋頂著木料，這樣下鋸更穩(wěn)，隱約能看見汗?jié)竦谋承木o貼在佝僂的脊梁上。

鋸好的木條要送上房頂固定。“你看這個轉(zhuǎn)角�！彼�指著剛固定好的木架說，“要用斜切45度的榫卯，這樣受力才均勻�！钡蹴敾�底哪怕出現(xiàn)一丁點誤差，都會導(dǎo)致石膏板接縫不平、燈具安裝錯位，嚴重時可能引發(fā)整體變形。周長奎踩在人字梯上，一只手扶住沖擊鉆，另一只手托舉木條，他的手臂因長時間托舉微微發(fā)抖，但動作依然穩(wěn)當。沖擊鉆的震動讓他的虎口發(fā)麻，但他已經(jīng)習慣了這種觸感。

“現(xiàn)在年輕人都不愿學(xué)這個了�！毙菹�時，周長奎在通風口吹了一會風，談起往事，他的眼睛亮了起來。剛從學(xué)校畢業(yè)，他便跟著家里親戚學(xué)做木工。那個時候他最拿手的就是做八仙桌，“做八仙桌最講究‘桌腳落地穩(wěn)’，每塊木板斜接的角度要分毫不差，不然用久了容易翹邊開裂�！敝荛L奎侃侃而談，年輕時他做的八仙桌都是用二八大杠自行車運到外地去賣，桌面對著桌面，上面再架一個，一次至少運三張�！坝袝�擺放的人能一次運四張桌子�！敝荛L奎說。

如今全屋定制流行，需要木工的地方少了，但周長奎依然堅持把事情做好。他隨身帶著個小本子，上面記滿了各家各戶的尺寸和要求�！案梢恍芯鸵�精一行。”他說著翻開本子，指著一處修改痕跡，“這關(guān)系到人家日后生活的質(zhì)量。你看這家，因為改了設(shè)計方案，我得重新計算承重�！�

現(xiàn)在周長奎帶著兩個徒弟，三人團隊兩三天就能完成一戶的木工活。“后面還有六七家在排隊�！敝荛L奎語氣里帶著自豪，“前不久有戶人家專門請我去裝一個嵌入式的柜子，說是好幾個木工沒裝好，我去一琢磨就解決了�！�

下午三點，陽光正毒。周長奎站在梯子上固定最后幾根木條，有汗珠沿著腦后的發(fā)縫緩慢流出來，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的木料上。那些藏在吊頂背后的毫米級精度，正是他這大半輩子的手藝見證。

■記者 徐薇 高婷婷